歌剧《江姐》的成功,在于有一个好的创作集体。大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修改、完善、提高,在一次次演出中磨砺作品,使《江姐》的艺术生命力长青不衰。这集汇编的大家来说戏,这些大“家”中有作词家、作曲家、指挥家、歌唱家…,他们是最好的、最有权威的、最有体会的讲述者。听听他们对人物、对角色的分析,对音乐的设计,对舞台表演的处理,你一定会拍手称绝、受益匪浅的。
《江姐》是以党的地下工作者江雪芹离开白色恐怖下的山城重庆到华莹山开展武装斗争,最后被叛徒出卖后被敌人杀害的故事作为主线,在这出当时被称为的悲剧中,有这样一段戏,它看似与全剧不协调,却异峰突起,引人入胜,被称为悲剧性的喜剧插曲,这就是第四场中抓江队长的戏。特务想抓华莹山游击队的江队长,结果却抓来一个昏庸老朽的员蒋对章。剧中的蒋对章虽然只出现了短短的三分钟,却成了戏中最出彩的人物。杨星辉(著名表演艺术家、蒋对章的扮演者):我们设计这个人物的时候,把他立足在一个小镇子上,比起一般的那个老百姓,他认识几个字,认为他是有点学问的。好象没有他不懂的事,实际上他却很蠢的。是不是啊?连自己的入党介绍人也搞不清楚,哪一年,大概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稀里糊涂,他自认为是很聪明的。这样就有了反差,演出来的人物才觉得越可笑。黄寿康(副导演、沈养斋的扮演者):这个戏啊,一共7场戏,演到第4场以后,观众确确实实需要喘口气了,不然太沉重了,太压抑了,需要调剂一下,让观众跳出来,跳来以后再进去,等于中间休息一下。
阎肃(词作家):川剧固有的手段,就是在悲剧里,往往是来一个丑,来一点喜剧色彩,结果就促使得更悲,要想甜加点盐,十八相送带点喜剧,楼台会的悲剧才能出,相辅相成,相反相成,我们觉得整个戏,从头到尾是大悲剧准没戏,相反的异峰突起,里面加一段喜剧色彩极浓,其效果特好。
黄寿康:前面都是痛苦过来了,喜欢这种心花怒放的笑一笑,观众非常喜欢这个戏,就一直保留,特别是拍电影的时候,怎么也下不去手把这个戏砍掉。由于叛徒蒲志高的出卖,江姐被捕并被押送到重庆歌乐山渣滓洞监狱关押,在第六6场中,叛徒蒲志高和军统高级特务沈养斋分别对江姐进行劝降,而老谋深算的沈养斋对江姐的劝降戏是当时公认的对反面角色的最好的表现。在塑造沈养斋这个高级特务时,创作者没有把这个反面角色脸谱化和漫画化,而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儒雅的高级军官的形象,这在当时受到了很高的评价,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黄寿康:首先他是一个人,以后才是敌人,而在表现敌人的性格的时候,不一定是龇牙咧嘴,有的时候他很儒雅的,却表现出来了他的阴险,你不儒雅反而不阴险,龇牙咧嘴,反而没有力量了。
过去表现反面人物的人性,在当时几乎是一个禁区,创作者们充分思想,进行了大胆尝试,突破了以往的禁锢。在沈养斋对江姐的劝降中,首先让他从人性的角度试图去感化江姐。创作者深入开掘和解剖了这个反面人物人性化的一面,给沈养斋设计的唱腔被评论界认为是江姐中最成功的唱段之一。
阎肃:把想把江姐思想搞软弱了,动摇了,要动摇了他很简单,从她的情感上去动摇她。
黄寿康:这段唱,当时是流传了一段时间的,都说这段唱好听。唱得反正是非常,非常柔和,非常打动人,它唱的时候,就是跟你说一个道理,这个道理是很普通的道理。很简单的道理,他这样唱道:我也有妻子儿女,父母家庭,我也曾历经沧桑,几经飘零,将心比心。他唱,表演,都是那种非常柔和的,那么一种隐藏有“腐蚀性”的那么一种唱法,那么一种音调,那么一种旋律。
阎肃:当时觉得,沈养斋这样的人物是具有多样性的,毕竟他从骨子里还是一个双手沾满者鲜血的刽子手,因此在劝降不成的情况下,沈养斋开始原形毕露了。因此当中又加了一段两个人的直接交锋,这是中美合作所哥乐山前黑铁牢见马目章,山可移,海可变我的心不变,头可断血可流我的志不移,你知道知道我杀人有多少,江雪琴挺风站宁死不弯,双方真是针锋相对,后来加这上段武的,加上他内心的那个文的,才能把这个问题最后解决了。
歌剧《江姐》外的故事
阎肃:江姐的这段,就春蚕到死了,就是风儿采的百花蜜,没有别的必要,一个蜜蜂它的生命都很短,它只不过给老百姓提供点甜,说实话。很普通,没有想轰轰烈烈。我就把它理解成江姐自己一个人生的体验。为粉身碎骨心也甘,不觉辛苦只觉甜。在经历了敌人的各种酷刑和审问后,江姐以内心的坚定和不灭的信念,表现出了对敌人的蔑视和不惧。
小说《红岩》里,面对即将走向刑场的江姐,杨壹言和罗广斌这样写到,江姐略停了一下,又轻声说道:“如果需要为主义的理想而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也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这就是视死如归的江姐。阎肃:一开始我写了不少,我前面还说了一大堆话呢,唱了好多我们要怎么怎么的,这个时候怎么怎么样,后来人家都给我砍掉了,作曲同志们说别那么锣里巴索的前沿了,不要用哭声告别,从这儿开始,这就是给作曲一起研讨的结果。
羊鸣(曲作家):我们第一句唱的是什么呢?我们很多演员她不理解,江姐,不要哭,我们不是这样的,是安慰大家的,为了写一句词,你问阎肃,我们反复了多少次,一开始,同志们呢,不行,想什么也不行。咱们当时想像,她当时真正的感情是什么呢?她一定说,不要哭,这个意思是和难友们说我们用不着哭,我们的理想实现了,我将会迎着曙光走去,她一定这样,但是又是有情的安慰大家。
阎肃:不要用哭声告别,特让人起鸡皮疙瘩,特感动人。孙绍兰(歌唱家、二代江姐的扮演者):整个舞台一点声都没有,台下也没有,全都安静了。这个时候突然江姐出来,“不要用哭声告别。”抚慰她的同狱难友,“不要把眼泪轻易抛”,这就开始抒她的感情了,对新中国的向往,对他们的嘱托、希望。一层一层的交代,完了呢,“青山到处埋忠骨,天涯何处无芳草”,很清淡的把人生都说了。
金曼(歌唱家、三代江姐的扮演者):江姐她毕竟是母亲,在这样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孩子的交代。你帮我把他照顾好,你帮我把他抚养好,让他知道妈妈是什么样一个人,只有说到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才这样,非常人性的一种体验。
阎肃:特别我们在音乐处理上,到了第三段忽然变成清板了,越剧经常用这个手段,你不信看林黛玉,看《红楼梦》很看多越剧,他到最动情的时候,相反的它是没有乐队的,(唱)就这个板,古板,什么丝弦,丝竹都没有,就是板,清唱。特别地扎心窝子,特别是前面忽起来之后,万籁俱寂,人们竖着耳朵听这一段,都哭,都感动.
歌剧江姐中最脍炙人口的唱段《五洲人民齐欢笑》,在这个唱段中,创作者们将江姐的形象升华到了最高点。
羊鸣:这一段是她的高点,这一段塑造成了,她的整个人物形象都立体化了,她的柔情,她的坚定,她的满怀希望,她的理想,她的内揉外刚,从多侧面把江姐展现出来。
在歌剧《江姐》的结尾中,江姐含笑奔赴刑场,英勇就义。当时,在看过这部戏后,也被江姐的事迹深深打动,他对江姐的结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阎肃:毛看过后说,江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让它死呢?
黄寿康:有这么一声叹息,那么作为下面的人呢,作为一种最高指示了。毛说的,不要死,江姐别死啊,大家就想办法把尾声改了。
歌剧《江姐》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在生活原型中,江姐英勇就义,如果在歌剧中让江姐活着,就是不尊重生活,不尊重历史,这让创作者们感到很困惑和为难。
羊鸣:这个歌剧从第一唱就是按江姐最后牺牲去写的,最后她活了,你不是欺骗观众吗?
黄寿康:事实是她死了,但是要她不死,这之间怎么转换……而当时,别的国家领导人对当时江姐的结尾也有自己的看法。当时刘亚楼司令想了一个方案,左手一个红领巾,小孩行队礼,在舞台上把江姐高耸的手竖起来,大家纪念她,我心想这也没解决问题呀,她还是死了,或者是半死不活的。
1978年,《江姐》恢复上演,结尾之事再度被提起。由于当时仍然受两个凡是的影响,结尾就做出了这样的修改:江姐在临刑前,被华蓥山游击队员救出,并成功地领导了越狱,迎来了最后的胜利。
黄寿康:最后是让双老太婆打进来,把叛徒也啪啪打死了。羊鸣:双老太婆打进来,江姐就往青松港上一站,最后死没死,用一个象征……
在1984年和1992年的两次复排中,《江姐》终于得以恢复她原有的结尾,江雪琴最后走向刑场,英勇就义,在黎明到来之前身先死去,为主义理想奉献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和生命。